国人好茶。
在元人杂剧中,有首《当家诗》,“想你当家不当家,及至当家乱如麻。早起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茶赫然位列生活七事之中,其不可缺性由此而见。国人吃茶甚是讲究,单说一个饮茶方法前面的动词,就有“吃”“沏”“喝”“品”等,细琢慢品这几个字,则别有一番意蕴。
先说“吃”。一个“吃”字,透彻,直接,洒脱。茶就是下肚入胃的,如五谷如肉类蔬菜种种,一个“吃”字足见其本质;不过,用一个“吃”字也间接夸大了茶的作用。五谷肉类蔬菜之类的东西是维持生命体征所不可或缺的,而茶则显然不是。没有茶喝还可以喝水,水对于人的意义和价值远比茶来得直接,最起码茶远不是维持生命所需,从这个意义来讲茶是无法和五谷肉类蔬菜相比的。一个“吃”字,就把茶这么点事儿上升到了生命这等意义——既然是“吃”字,那看来对活着是真真不可缺的。至于用什么吃怎么吃,则次而论之了。
于此,赵州禅师是颇得其道的。据载有一则公案,说是有两位僧人从远方来到赵州,向赵州禅师请教什么是禅。赵州禅师问其中的一个,“你以前来过吗?”那个人回答:“没有来过。”赵州禅师说:“吃茶去!”赵州禅师转向另一个僧人,问:“你来过吗?”这个僧人说:“我曾经来过。”赵州禅师说:“吃茶去!”这时,引领那两个僧人到赵州禅师身边来的监院就好奇地问:“禅师,怎么来过的你让他吃茶去,未曾来过的你也让他吃茶去呢?”赵州禅师称呼了监院的名字,监院答应了一声,赵州禅师说:“吃茶去!”“吃茶去!”活着就是活着,禅又有个什么玩意,念此不在此,不念亦不在此,清风明月,砍柴做饭,吃茶去!
二说“沏”。为了说明由茶叶到茶水的过程,在这里引用我们老祖宗创造出来的一个汉字——“沏”最为妥帖不过了。一个“沏”字,足见慎重之意。“沏”和“砌”形近声近,但为何相近的是“砌”,而不是别的什么音或字呢?或许完成由茶叶到茶水,和完成砖块泥巴到屋舍有异曲同工之妙吧,一者柔之至,一者硬之极,又有何相通之处呢?细思来应该是审慎之意,沏茶和砌房一个道理,来不得随意马虎,就得是那么有板有眼。正如茶圣陆羽所讲的一样要用适当的器物适当的水在适当的场合,然后才能喝出点儿境界,方才对得起这尽吸天地精华的茶。
红楼梦中妙玉是有敬茶的高手,虽有做作之嫌。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那一回,贾母带着众人到栊翠庵喝茶,这时,妙玉出场了。但见妙玉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了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亲自向贾母敬茶。贾母说:“我不喝六安茶。”妙玉笑答:“知道,这是老君眉。”当贾母问起沏茶之水时,妙玉答是“旧年蠲的雨水”,惹得贾母“龙心大悦”。还有一回,品妙玉特意款待的用香雪海梅花瓣上的雪水烹制的梯己茶,林黛玉也没能一下品出是雪水还是旧年雨水,为此还被妙玉冷笑为“俗人”。吃杯茶而已,似乎显得高人一等,好看不好玩儿。
再说“喝”。“喝”是个单纯的动作,仅指入口入喉而已,怎么喝,喝什么,什么方式,什么仪式等等且不管,单只一个“喝”字,这个“喝”即刘姥姥所谓牛饮是也。用“喝”字简化了茶的内涵,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入口之物,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禅茶一味,亦或是好茶好水好器,更无所谓的亭台雅室,插花挂画,只是饮茶入口罢了。用“喝”字,茶的意蕴就略显单薄了。
最后说一个“品”。品作为饮茶的一个动词,在妙玉看来,唯有“品”字才得茶之真味。品茶,是把茶当作艺术品之类,具有审美意味的层次和评判的意味。所谓品茗,这就是一个综合文化的技术活儿了。苏东坡有诗云:“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品茗自然要有仪式感,甚至归于“道”,正如碧玉沉清江,观音捧玉瓶,春波展旗枪,慧心悟茶香,淡中品致味等等,要做一个真正的有品位会品味的茶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怎么着都得在精神文化上多些滋养,方得此中滋味。如此看来,唯“品”字方能尽显茶之意境。
本文节选自
《饮茶之法的意蕴》
作者丨 郭奎新
原文刊载《普洱》杂志
2020年5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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