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有悠久的饮茶历史,蒙古族人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将饮茶习俗与游牧生活的风俗习惯融为一体,逐渐形成独具特色的茶文化。蒙古族茶文化中的“茶”多指奶茶。蒙古族饮用奶茶的方式礼节、象征寓意,奶茶在待人接物过程中的桥梁作用、与奶茶相关的禁忌习俗,既是蒙古族特色茶文化中的重要内容,也是民族精神文化财富,值得我们保护、弘扬、传承。
[关键词]蒙古族;制茶技艺;社会功能;习俗禁忌
一、蒙古族饮茶习俗的由来
蒙古高原特定的自然环境和与之相应的生产生活方式,造就了蒙古族人日常生活中重视饮品的饮食习俗。蒙古族人饮马奶充饥解渴是自古流传的饮食习惯,对此,13世纪上半叶出使蒙古的南宋使臣赵珙记载:“鞑人地饶水草,宜羊马,其为生涯,只是饮马乳以塞饥渴。凡一牝马之乳可饱三人。出入只饮马乳,或宰羊为粮”[1];英国人道森在《出使蒙古记》中描述13世纪中叶蒙古族人的草原生活时写道:“蒙古人吃各种动物的肉,大量喝奶……,如果有马奶的话,他们就大量喝它,他们也喝母羊、母牛、山羊、甚至骆驼的奶”[2]。饮茶习俗的传入改变了蒙古先民“食肉饮酪”的单一饮食习俗,是蒙古族人饮食习惯发生重大变化的标志。“饮茶”被蒙古族人接纳以后,与自身游牧特色生活融为一体,变为其饮食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蒙古族人饮茶的历史从13世纪成吉思汗时代开始,饮茶的习惯初步形成于元代。这是蔡志纯先生最早提出的观点[3];部分学者对此持否定态度,认为成吉思汗时期的蒙古族上层阶级虽然已经接触了汉地茶,但是并不饮用。各类史料文献关于13世纪末以前蒙古族人的社会生活记录中并没有对饮茶习俗的记载,我们需要进一步考证蒙古族人饮茶习俗的起源。我们可以推断的是,蒙古先民从唐、宋、辽朝开始对外扩张交往,与其他民族的接触逐渐增多,有了接触汉地茶文化的机会;控制金朝统治下的“汉地”和云南、巴蜀等产茶地区以后,对饮茶文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忽必烈建立元朝,完成统一大业,宫中便有了上乘的御茶。元朝宫廷营养师忽思慧撰写的《饮膳正要》记载了元朝宫廷饮用的茶叶名称及制茶方法。元代家庭日用全书《居家必用事类全集》也收录了多种茶的饮用方法。由此可见,元代时期饮茶习俗开始在上层阶级和城镇蒙古族人之间流传。
蒙古族茶文化中的“茶”多指奶茶。蒙古族饮用奶茶的方法与习俗借鉴于吐蕃王国,即从藏族的酥油茶演变而来。这一观点被学界广泛认同。茶在唐朝时传入吐蕃,《西藏政教签附录》记载:“茶叶亦自文成公主入藏土也。”[4]唐代《封氏闻见记》记载:“开元年间,佛教很盛行。学佛参禅要求晚间不眠,由于茶叶具有兴奋神经之作用,故佛门弟子都相继煮浓茶驱睡。”元代时期,随着佛教文化在蒙古族上层阶级的传播,藏区僧侣的煮茶习惯被蒙古贵族效仿。元代宫廷饮食著作《饮膳正要》除了记载汉族人常喝的“清茶”“香茶”之外,还记载了“炒茶、兰膏茶、酥签茶”。例如:“炒茶,用铁锅烧赤,以马思哥油(亦云白酥油)、牛奶子、茶芽同炒成。”[5]以上三种制作茶的方法虽然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都添加了酥油。这显然借鉴了藏区酥油茶的制作方法,同时非常符合游牧民族的饮食习惯,这种饮茶方式被宫廷贵族接受,成为奶茶的最早雏形。
西藏僧侣的饮茶习俗随着北元时期喇嘛教的传入,又一度在蒙古族王公贵族生活中盛传。草原物资的短缺与非自足性,使俺答汗力争与明朝建立关系,以通贡和互市的形式获取茶叶谷物等。《明史·卷八○·食货志》记载:“万历五年俺答款塞,请开茶市。”隆庆五年(1571年),明朝政府首次在大同、宣府、甘肃等地设立“茶马互市”[6]。随着喇嘛教的迅速传播,蒙古族民众逐渐了解了其他民族的文化习俗,饮茶习俗在草原地区得以创新、发展。
到了清代,政府开放了汉族和蒙古族的民间商业贸易,推进了茶叶向蒙古地区的传播:“塞外不用银钱,最喜中国黑茶、蓝梭布,往往牵牛、马、羊、驼来作交易。”[7]125“在清代的归化城(今呼和浩特),七块三九砖茶(砖茶按一箱所装的块数,分别被称作为二四砖茶、二七砖茶、三七砖茶、三九砖茶等)可换一只绵羊,四十六块三九砖茶可换一匹马。在清代蒙古地区的茶叶买卖,主要由茶庄和旅蒙商进行。茶叶买卖利润惊人,交换价值随着市场价格上下变动,因此交换比例也有很大变动。”[3]多伦诺尔等商业城市的兴起和旅蒙商的出现,满足了蒙古地区民众对茶叶、布匹、谷物等生活用品的需求,使蒙古族饮茶风俗盛行,基本形成了蒙古族民众广泛饮茶的饮食习俗。
数百年来形成发展的饮茶习俗渗透在蒙古族传统文化的各个方面,人们不仅以奶茶解渴,在慢饮过程中放松身心、强健身体,更是以“早茶、午茶、晚茶”来形容游牧生活中的一日餐食。热腾腾的奶茶被放置在蒙古包的火炉上,方便人们在劳作时饮用,休息片刻。“一日无茶则滞,三日无茶则病”“宁可一日无餐,不可一日无茶”的俗语表明了奶茶在蒙古族民众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随着社会发展,蒙古族熬制奶茶的工艺更加精细,奶茶种类越来越丰富。蒙古族民众将熬茶、饮茶行为与自身生产生活、人生礼俗、社交往来、思想美德相连,为饮茶习俗中赋予更多的文化内涵,发展为蒙古族独具特色的茶文化。
二、蒙古族茶文化中的多种茶类
蒙古族奶茶的主要原料是茶叶和鲜奶。广泛接触中原地区的茶之前,蒙古族人便有意识地采摘野茶加工饮用。盛明光、塞树林在《蒙古族茶文化研究》中列举了常见的野茶,包括速敦茶(地榆茶)、杜李茶、本香花茶、沙冬青茶、山腾茶、文冠果茶、榛树茶、艾菊茶、万年蒿茶、沙蓬茶、山梨茶等[7]。锡林郭勒盟正蓝旗布仁毕力格老人回忆,20世纪中期的蒙古族民众仍然保留着采摘野茶饮用的习俗,常饮用的野茶有赤芍、列当(草苁蓉)、大叶藜、蔷薇茶、沙蓬茶、安花茶、杜李茶、山梨茶等,当地人称之为“蒙古茶”。
蒙古地区普遍饮用的中原茶为“川”字青砖茶,这类青砖茶大部分都产自湖北:“清代专营蒙古茶庄的主要是大盛魁的两个字号,即三玉川和巨盛川,这两个茶庄从产茶地购进茶叶,按不同规格加工各种砖茶,分三六、三七、二四、三九(即每箱装的数量)由大盛魁专销。大盛魁运销的砖茶,每年约三九砖茶4000箱,每箱茶价值12—13两银子。”[3]砖茶驱寒助消化的功效符合生活在蒙古高原寒冷地区且以肉食和奶食为主的蒙古族民众的身体需求,因此砖茶传入蒙古地区后迅速得到人们的青睐,不仅成为蒙古民众生活中的主要饮品,更是代替了三餐饭食,形成以茶为主的日常饮食习惯。如今虽然有人以普洱茶、红茶、绿茶等代替青砖茶,但是“川”字青砖茶的味道已经扎根在一代蒙古族民众的心中。
2020年02月01日